四年前，禽流感疫情再次在美国暴发，人们以为它会像以往一样迅速消失，但它持续至今。一年多前，禽流感H5N1病毒首次感染奶牛，至今病毒已感染了近千头牲畜和数十人，造成一人死亡。

据新华社报道，美国内华达州卫生部门2月10日报告了该州的首例人感染H5N1型禽流感病毒病例，患者为一名奶牛场工人。就在本月早些时候，美国农业部官员透露，内华达州一群奶牛感染了一种新型禽流感病毒。这是美国至少第二次发现禽流感病毒从野生禽类传播到畜养牛群。

官方表示，H5N1目前仍不具备人传人的能力，因此公众感染禽流感的风险仍然很低。不过，近几年来H5N1病毒不仅感染了大量野生鸟类和家禽，还感染了至少70种哺乳动物和人类，这种快速发展引起了专家的担忧。他们尤其担心，在流感高发季节，如果禽流感发生变异或者和流感病毒重组，使其能够在人与人之间传播，有可能会成为流行病或全球大流行。

当地时间2025年2月7日，美国纽约，顾客在一家禽类商店内选购活鸡，员工正在准备宰杀。视觉中国 图

“到目前为止，人患禽流感的数量还较少，且都是和禽或其他动物密切接触后感染的。如果发现人传人的情况，就完全不一样了。”加州大学洛杉矶分校（UCLA）公共卫生学院流行病学系主任张作风教授对澎湃新闻（www.thepaper.cn）说。

约翰斯·霍普金斯大学流行病学和微生物学家梅根·戴维斯（Meghan Davis）补充道：“有迹象表明，人传人情况有可能发生，但没有人确切知道是否会发生。这是我们始终要保持关注和警惕的原因。”

新变异株敲响警钟

此次美国H5N1禽流感疫情最初从2021年底起，由迁徙野生鸟类引入美国后在野生鸟类中首先暴发，随后蔓延至家禽养殖场。随后病毒感染奶牛并在全美范围内扩张。去年3月，美国检疫部门证实，2023年年底在16个州超过950群牛中检测出H5N1禽流感B3.13型病毒。此外，截至目前，全美已有11个州68人感染了H5N1禽流感病毒。世界范围内，据主要由学者发布报告的媒体网站“对话”（The Conversation）文章显示，截至 2024 年 11 月，全球已有24 个国家/地区报告了 900 多例人类感染H5N1病毒的病例。

“通常，疫情会短暂暴发后消失。但此次H5N1的持久力及其在奶牛中的传播是前所未有的。”戴维斯表示。

而病毒的变异更令人担忧。

1月31日，美国农业部动植物卫生检验局确认在奶牛中检测到H5N1病毒进化枝2.3.4.4b的D1.1基因型，这是北美迁徙野鸟中的主要病毒株。此前，奶牛感染的H5N1病毒均属B3.13基因型，大多数人类病例也感染这一毒株，感染后症状通常较轻。

更值得关注的是，今年1月出现的美国首例人感染禽流感死亡病例，所感染的正是D1.1毒株，当时卫生部门的基因分析表明，禽流感病毒在患者体内发生了变异，这可能导致其病情变得严重。同一时期，加拿大一名青少年也感染该毒株并出现严重病症。科学家在两位患者体内发现该病毒已发生一些关键突变，使其更适应人际传播。

目前所有人类病例均与直接接触感染动物有关，尚无证据表明病毒具备人际传播能力。然而，监测系统在牛奶加工厂检测到病毒，表明疫情可能比预期更广泛。

戴维斯表示，持续的动物间传播引发了对病毒适应性的担忧。“奶牛的持续感染表明病毒正在适应新的宿主，增加了变异的可能性，而变异正是流感病毒的特征。”戴维斯表示，H5N1可能通过奶牛与鸟类之间的循环传播，加速其进化，一旦获得人际传播能力，疫情或将升级为全球大流行。

《科学》杂志去年12月发表的一项研究对禽流感人类感染者体内提取的血凝素（HA）分析发现，当前的禽流感病毒或已增强了其与人体细胞的结合能力，而这是病毒跨物种传播的重要一步。

与此同时，美国正在经历严重的流感季节。美国疾病控制和预防中心7日公布的最新数据显示，美国本流感季累计已有至少2400万流感病例，其中住院病例超31万例，死亡病例超1.3万例。专家担忧H5N1禽流感病毒若与季节性流感病毒（如甲流）同时感染同一宿主（如猪或人），可能发生基因重组，产生既具高致病性又具高传播性的全新病毒株，从而引发全球大流行。

禽流感和流感属于同一病毒家族。通常来说，禽流感病毒通常感染鸟类，但某些亚型（如H5N1、H7N9）可以跨越物种屏障感染人类，一旦感染则死亡率极高。历史上，禽流感病毒与人类流感病毒的重组曾引发多次大流行。包括1957年的H2N2大流感、1968年的H3N2大流感及2009年的H1N1大流感，均源于禽流感病毒与人类流感病毒的基因重组。1918年导致数千万人死亡的大流感（H1N1）也被认为与禽流感病毒有关。

当地时间2025年2月12日，美国得州奥斯汀，一位顾客在超市选购鸡蛋。视觉中国 图

防控挑战

禽流感危机持续发酵，已致全球超3亿只鸟类死亡，500多种鸟类及70多种哺乳动物被感染，包括濒危物种加州秃鹰和北极熊，还威胁到全球粮食安全。

此外，禽流感疫情对家禽产业造成了重大经济损失，尤其是鸡蛋和鸡肉供应链受到了严重影响。在美国，鸡蛋价格飙升至历史新高。2025年1月，一打（12只）A级大鸡蛋的平均价格达4.95美元（约合人民币37元），同比上涨53%。一些城市的超市货架空空如也。美国农业部预计，2025年鸡蛋价格仍将上涨超20%。

目前针对禽流感病毒的疫苗和药物研发相对滞后，且病毒的高变异性使得疫苗需要不断更新。此外，抗病毒药物（如奥司他韦）的广泛使用可能导致病毒产生耐药性。

在防控方面，专家指出，控制禽流感病毒的传播具有挑战性，尤其是在奶牛场这样的环境中，人员、设备和动物的密集交互为病毒扩散提供了条件。此外，奶牛场多位于候鸟迁徙路线上，候鸟在奶牛场附近停留时可能通过粪便或水源传播病毒，进一步增加了传播风险。

尽管目前公众感染风险较低，但仍需采取预防措施。美国政府及专家指出，应避免食用生牛奶、生奶制品以及未煮熟的肉类和鸡蛋，确保使用巴氏杀菌产品。

同时，避免接触死亡或病弱的鸟类和哺乳动物。对于宠物主人，需特别注意猫和狗的健康安全。研究表明，家猫感染H5N1病毒后死亡率极高，可能通过食用生牛奶、生肉或接触野鸟及其粪便感染。因此，建议将猫留在室内，并避免狗接触有迁徙水禽的区域，如池塘边的鸟粪。

从根本上来说，全球化和气候变化加剧了人类与动物的接触，增加了病毒跨物种传播的风险。集约化养殖也可能加速病毒传播和变异。专家警告，如果像新冠疫情期间那样出现指导方针无效、检测不足或数据发布延迟，可能会错失控制疫情的机会。

这种可能性在特朗普政府宣布退出世卫组织后尤其让人担忧。世卫组织总干事谭德塞12日指出，自2024年1月24日以来，世卫组织就未收到美国疾控中心的流感报告，这令人担忧。

《纽约时报》的评论分析指出，“我们或许会安然无恙，因为病毒并不总能成功适应新宿主。但如果禽流感暴发，那将是最可预见、却未被阻止的灾难之一。因此，加强监测、及时共享数据并采取有效防控措施至关重要。”